慢陀螺

我们终于可以相爱了!

【喻黄】落日平原(勇敢的尾巴-番外)

因为决定不出本了,所以番外也放一下><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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恩马提平原没有冬天,温暖的风或由东岸一路至西,或自北面徐徐向南,贯穿了大陆板块和整整四个季节,湿润的空气捂住了平原上的土壤,就像一个耐心的母亲,静静捂出了生机勃勃的森林和草原。

动保协会就位于稀树草原东部,与堪萨斯城外沿接驳,倘若从西面窗口望出去,便能感到暖风阵阵,看见阳光下的千里沃野。

也就是在那里,一只蚊虫嗡嗡飞进了一丛低矮的牧豆树,落到毛茸茸的灵豹耳朵上,耳朵扇了扇,它又飞开了。黄少天从牧豆树的树冠后冒出头来,吹了吹挡在它面前的牧豆花,这种花就像一条手指粗细的毛毛虫,在空中慵懒地弹动了一下,便回归原处,“啪”的一声,打了它的鼻子。黄少天啊哟一声低下头来,被花粉呛得打了两个喷嚏,舔舔爪子挠了挠鼻子。

“黄少,你没事吧!”

黄少天的身后闪出了另一只灵豹,个头和耳朵都要小上一些,额头上有一撮显眼的白色。它看到黄少天遇袭,愤怒地冲将上前,怒斥这株牧豆树用心险恶,并狠狠咬下了这朵无辜的“毛虫”花,以表忠心。

“小卢,你干什么!”黄少天在树丛后跳脚,“回来,快回来!别让他们发现你!”

小卢无辜地眨眨眼,打了个滚缩回了它身后。

“我都说了多少次了,不要暴露自己!我们是在潜伏!”黄少天从树洞里瞄了一眼远处的协会基地,“那边住了很多人类,而且我听人说过,能进那种大房子工作的人都很聪明的。”

小卢的眼珠子转了转:“听‘人’说过?噢,是不是那个人?”

黄少天吧唧吧唧嘴,装作没听见,小卢便像得到了证实一般,伸长脖子偷看它的侧脸,得意地说:“我说中了吧?就是那个人,教你说话,教你写字,还教你怎么做人!听大戟说,两年前就是他从祭台上把它救下来的。”

“大戟?”黄少天歪着头,小声嘀咕,“它又在背后说我什么,这个小坏蛋。”

小卢却说:“它没说什么,只是说连它也没有想到,世界上还有跟恩马提人完全不一样的人。我也好想见识下不同的人类。”

“见识?哼,我看你就是想像我一样,也有一个完整的名字。”

小卢瞥了它一眼:“谁让你只会给我们起一些常见的植物、食物的名字。”

“要求还挺多?我看那些恩马提人也用身边的东西取名字,叫大石头、木栅栏、猴面包的人一点也不少,我可是看你有潜力,才用我还记得的姓氏给你起名的,我可记不得几个了,你有什么可不满的!”黄少天面红耳赤地反驳着,转而又笑嘻嘻地说,“不过,你放心吧,一会儿要是我们看到他了,我就让他帮忙。他那么厉害,一定可以给你一个好名字。”

说完,黄少天的目光搬回了远处的协会基地——那座乳白色半球体的建筑,它的墙体上爬满了暗红的藤蔓植物,曲面镶嵌的玻璃反射出了金灿灿的阳光,就好像停留在草原边缘的半个太阳。

 

黄少天鬼鬼祟祟地绕过了几丛象草、两棵羊蹄甲,灵敏地钻进了一丛膨大的茅草——而小卢自然也有样学样地……擦过了象草,撞到羊蹄甲,最后摔进了茅草。

黄少天震惊:“你还敢更明显一点吗?”

小卢辩解:“这里跟丛林不一样,太热了,而且遮蔽物太少了。”

“这是你笨爪笨足的理由吗!要是我们被其他人发现了怎么办?”

“到时候再逃跑嘛,你又不是不知道,那些恩马提人加在一起都抓不住我。”

“你自己也说了是因为丛林有障碍物。”

小卢不服气地闭上嘴,反正丛林里没有任何生物能辩过黄少天,输给它也不丢脸,想到这里,气就顺了,小卢低声念叨:“看在一会就有新名字的份上,我就不跟你计较了。”

黄少天耳尖:“你在说我什么坏话!”

“没有啊,你听错了,”小卢煞有介事地说,“我是在说黄少可真厉害,这么奇妙的地方也能找到,我还以为人类只能用木头造房子呢。”

“这算什么,我还见过更好看的建筑。哎你们要是想听,回头我给你们仔细描述。”

黄少天说着拨开了一截带叶子的短枝,好奇地贴着半透明的玻璃窗望进去,明晃晃的大厅里只有前台后方有个打盹的人,也不知道喻文州在几楼。黄少天带着小卢一起,踩着猫步推开了正门,滑进厅内,趁着前台小姐打盹的空隙,从下方潜入。

它们绕到了大厅旋转楼梯的侧面,一根粗圆的脊柱背后,那里有方小花坛,种了两三棵金钱树,一小片露兜草,黄少天对小卢招招尾巴,跃进花盆躲了起来,共同商讨对策。

小卢说这里这么大,我们上哪找人去?

黄少天一口咬定,一层一层来,不怕找不见人。

小卢狐疑地看着它:“你不知道在哪里?这样我们怎么找啊?”

黄少天心虚地耸耸肩:“我……暂时还没有问到。我也是前两天在窗口那偷听到今天会有新的人来,才过来的。”

小卢回过味来了,意思就是黄少天也不清楚今天来的人是不是喻文州,居然就这么贸贸然闯进来,还带着它一同掉进了贼窝?

他用黄少天也没听到的声音,呢喃道:这么冒失,可一点也不像黄少的风格……

商量了有一会,黄少天拍板定论:见机行事。

于是依照计划,一二楼由小卢负责,黄少天则搜刮三四五楼。分头行动前,黄少天再三强调,如果有人经过,一定要尽快做好隐蔽!实在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刻,也得谨记自己的身份,绝不能开口说话。

这栋半球状建筑是空心的,正上方有一个巨大的穹顶,中心装有一块厚实的透光玻璃,漏下明净光线,每一楼的通道都如同地球仪的纬线般,紧箍住建筑的内壁,随着楼层递增,楼道的宽度逐渐收窄,站在楼上的护栏边可以轻易看到楼下的通道和底层宽阔的大厅。

黄少天蹑着步子上到三楼,半人高的护栏迎面而来,左右两边则是两条弯曲的通路,它左看看、右看看,看不见头。黄少天向前一跃,趴在前方的护栏上伸着脖子向下张望,嘶——惨不忍睹!

哎呀,小卢呀!黄少天爪子捂脸……二楼那个冒冒失失的金黄色影子,在每扇门前面探头探脑的,生怕没人发现它闯入了这栋建筑。黄少天深吸一口气,正要给毫无章法的小卢一个讯号,突然,身后的警报器嘀——嘀——响了起来。

黄少天如惊弓之鸟,一弹而起。这时,斜后方的一道门开了,有人从那头走了出来。该怎么办好?它登时慌不择路,就近躲在了一个大花盆后,擦亮了眼睛,透过花盆和垃圾桶的缝隙向外望去。

那个身穿白大褂的人走过来了,掀开了口罩,露出下颌卷曲的胡子。他有焦糖色的皮肤,一双透支精力的眼睛,三道深刻的抬头纹,还操着一口听不懂的语言,身上有一股焦油味。

黄少天的耳朵耷拉下来了,这个人不是喻文州。他对于这种穿白大褂的人并没有好感,当年那几个给它注射不明药物的人带有怎样的表情,仍旧历历在目。尽管它为了等待喻文州,每过三个月都会来这里搜刮一番,偶尔也会碰上一两个人,还没遭遇过什么危险,但并不可以就此认为这些家伙统统都是无害的,这是丛林教会它的警戒之心。

所以,无论如何,总不能把小卢的命给搭上吧?毕竟没有喻文州在,谁知道他们会不会伤害异族?

黄少天噤声跟了下去,小心躲藏着,没让这家伙发现,但当它来到一楼旋转楼梯时,几乎所有的人都循着警报声从房间里出来了,他们都说着听不懂的话向楼下聚集。时间远不足以仔细观察总人数,黄少天飞身跃进方才待过的大花坛,缩着脖子伺机而动。

悄悄扒开草丛,人逐渐密集了起来,他们对着正中间指指点点、交头接耳,声音虽然压得很低,听起来却带有一丝兴奋与惊讶,只是他们的神情分明是恐惧的,身体也呈现出一种时刻准备好一哄而散的姿态。

黄少天听不懂他们说话,正纳闷,人群偶然松开一条口子,透过那道缝隙,它捕捉到了大厅正中央有一个巨大的恩马提平原的沙盘,四周垒起了一人高的玻璃幕墙,而里面赫然杵着龇牙咧嘴、浑身戒备的小卢!

黄少天拍打脑袋,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

小卢的额头上鼓起一个大包,两只充血的眼睛圆圆鼓鼓的,口中獠牙都没长长!还试图恶狠狠地瞪着试图靠近的人类。多半是在此之前,小卢撞见了来人,又走投无路,情急之下才从二楼一跃而下,谁知正好跳到这玻璃墙中,沦为困兽。它又从没跟玻璃打过交道,难保不会对着透明的墙撞了上去,撞出额头上的大包,触碰警报,引起这骚乱……

就算小卢鲁莽行事,难道同意它跟随而来的不是自己吗?黄少天咬咬牙,为了身陷囹圄的小卢,它总得负起责任!

它嗷呜一声,挺身而出,霎时间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,他们如同流水一样分开,黄少天趁势闯入包围圈,在小卢崇拜的目光中飞跃高墙,来到它身边,叼起了它的后颈。

一切顺利,黄少天背过身子,朝向大门,正想离开,忽然,人群中传来一句听得懂的话:

“文州,你当心!”

黄少天的耳朵动了动,它定格在原地,缓缓回过头来。

四周嘈杂的尖叫声好像一瞬间静了下来,穹顶的阳光正好洒在不远处,那里站有一个手拉行李箱、头戴藏青色八角帽的人,正甩开拉杆,摘下帽子,又惊又喜地望着它,向它走了过来。就像回到了三年前那个温暖的笼舍。

“少天,是我!”喻文州带有一种克制的喜悦,双手按在玻璃上,额头也贴了过去,他耐心地说,“你别怕,他们不会伤害你的。”

黄少天两眼一酸,刚想张开嘴说话,小卢嗷的一声摔在地上,它有些失态地低头看着小卢,好在小卢并没有介意,只是很好奇地打量着喻文州。

喻文州见局势稳定,松了口气,对它们说:“稍等,我跟他们解释一下。”

于是他转而面向各位协会工作者,沉声说着些什么,他的声音还是那样好听、流利。不一会,那些家伙露出讶异与狐疑的神情,纷纷向黄少天它们投来目光。

小卢用豹语嗷呜问道:“他们在说什么?”

黄少天跟着纳闷:“我也不知道啊,我从来没听过这种嘶嘶啦啦的语言。”

刚刚那个叫住喻文州的人却在距离它们不远的地方翻译说:“文州在说,你们是他研究课题的重要样本,早已备案,而且你们的性情也很温顺,头脑很聪明,就是容易受到惊吓,让大家不要逼得太紧。”

见黄少天没反应,这人又友善地耸了耸肩:“怎么,不相信我?简单介绍一下,我叫肖时钦,我可以帮你翻译。”他又笑了笑,聆听着旁边的对话,继续说道,“文州还说,希望大家能先行散开,让他来处理这件事,他的欢迎会可以晚点再开,等安顿下来之后,他再来正式介绍他负责的项目。”

话音刚落,围在玻璃墙外的人群果然开始疏散,不一会,这些人就已经躲到了二楼,但他们没有一个置身事外,好像很关注剧情发展,都围在护栏边密切注视着沙盘中的一举一动。

喻文州这才回过头来,手指叩了叩玻璃墙,苦笑着对黄少天说:“这下放心了吧?”

他向肖时钦点头示意。肖时钦摆出OK手,一副我当然知道你想说什么的表情,随后打开沙盘的暗门,按下一个机关,玻璃墙轰隆隆向下收缩,登时矮了半截。

黄少天还没什么反应,小卢却早已一屁股坐下了,把屁股底下那一片假树都坐扁了。喻文州看它可爱,伸手进去想摸它脑袋,本做好了被嫌弃地甩开的准备,没想到小卢年纪虽小,胆子却肥,居然还伸头让他摸,喻文州忍不住夸它道:“好乖的孩子,哎,可比少天小时候听话多了。”

小卢眼睛亮晶晶的,它问黄少天:“你的那个喻文州是不是在夸我?”

结果一回头,看到黄少天龇牙咧嘴地瞪着喻文州,小卢唯有自问自答:“哦……是在夸我。”

肖时钦看着他们笑了笑,主动提起了喻文州的行李,捡起了那顶帽子,回头对他说:“行了,我就不打扰你们叙旧了,我先把你的东西放到职工公寓。不过啊,你们也别在这待着了,后院有个生态园,有什么话,去那里说吧。”

“谢谢你。”喻文州对着他点点头,又回头望向了黄少天,这一次,他的眼里再也没有什么别的可爱的灵豹崽子,也没有了人群和乱糟糟的沙盘,他看着黄少天扑闪扑闪的睫毛和透亮的眼睛,声音变得有些喑哑。

“少天,我回来了。”

 

已经不记得经历过多少次希望和失望,黄少天几乎快要以为,那个流着血的黎明只不过是又一个骗局。它一遍遍安慰自己,它属于丛林,属于自由,即使没有喻文州,也还有很多精彩的事在路前方等待它发现。它已经成长许多,不会再为温饱以外的事轻易牵动情绪。

身边的小卢忽然叫它:“黄少黄少,从刚刚开始,你就在高兴什么啊?”

黄少天收回情绪,故作镇定地说:“啊?哦,谁高兴了,没高兴啊?”

小卢坚持道:“你是没承认,但是你这一路都这么一蹦一跳的,比捕到鹿还兴奋呢……”

黄少天清清嗓子,收敛起步子来,一边瞄着前方带路的喻文州,一边恐吓小卢:“我警告你啊,你要是再乱讲话,就别想得到新名字了。”

这时候,喻文州回过头来,指着前方一道需要刷卡进入的门户说:“这里应该就是生态园了,我们进去说话吧。”

门嘀的一声开了,一个精致玲珑的微缩雨林迎面而来,植株青翠欲滴,有高大的可可树和挂着一串鲜红“鞭炮”的蝎尾芭蕉,地上交错生长着一簇簇天南星和龟背竹,房间深处氤氲着人造水汽,耳边伴随有淅淅沥沥的流水声,脚下的泥土也是湿软的。

从步入稀树草原的那一刻起小卢就觉得燥,直到此刻它才惊喜地“哇”了一声,不顾黄少天的阻拦冲出了其管辖范围,嗷声连连栽进了树丛,不一会便见到一道金黄色的影子在植物间疯狂穿梭。

“我都说了多少次了,要冷静!”黄少天气得跺脚,又回头讪笑着跟喻文州说,“小孩子没见过世面,你笑话笑话它就算了,别赖我头上啊,我可没教它这些……”

喻文州望着小卢笑了笑,好像不介意。

他们就近坐到了一块生着暗红色苔藓的石板上,雾气霎时涌到他们周围,把声音盖住了些许,也把这一年间的思念给冲淡了,好像所有的苦楚和为难,真到了能说出口的那刻,突然一下变得不痛不痒,不值一提。

黄少天从后方抱住了一片巨大的龟背竹叶片,把爪子伸进了叶片上裂开的小洞里,等着喻文州先开口。

喻文州低着头,思考了许久才开口说:“那天你走了之后,我就一直在想调来这里的办法,你知道,人类世界有时候没办法想到什么就可以去做什么,还有很多手续需要处理。我花了点时间才申请到名额,中间失败了两次,还碰上了得罪过的人,那时候,我还以为这是条死路。”

黄少天不玩了,它从叶子后探出头,认真地盯着喻文州。

“那后来呢?”

“后来,我提出一个新课题,可以推进恩马提平原的珍稀动物保护活动,只是需要跟社会学的专家进行合作,否则不好推进。虽然我们已经达成部分共识,不过刚刚在会议室,我感觉他们对我这个迁移恩马提人的方案并不是太满意。”

看了看黄少天懵懂的神情,喻文州把这段话说得更加浅显:“也就是不顺利。”

“为什么?难道他们讨厌我们吗?”

“当然不是,只不过他们的方向毕竟是社会学和人类学,难免担心迁移方案会破坏这个部族的生活习性,从而导致人类学的重要资料因此丢失。打个比方,这就相当于你们想要保护一片橙子,所以安排森林里住在那一片的灵豹转移栖息地。”

“我明白了。”

“你别担心,我们会想办法解决的,相信我。”喻文州顿了顿,忽然低头苦笑,“哎,不说这些了。好像在为自己开脱一样。”

这段话有很多新词汇,黄少天并没有听懂全部,但看喻文州这样子,它却好像感觉到了这一年里的难处。黄少天耸耸肩,趴下来,把头搁在他腿上,声音闷闷的:“你别不高兴,我没有怪你!虽然有时候很害怕自己又被你骗了,但是这一年以来我一直都没有放弃。我总觉得,你一定会来的。你看,我的感觉是不是很准?”

喻文州看了它一眼,溺爱地搓了搓它的下巴,它便舒舒服服地顺势躺倒在喻文州的腿上,像晒太阳一样眯起了眼睛。喻文州揉了揉它的脑袋,它的耳朵抗拒地扇动着,喻文州拍拍它的肚皮,它的爪子便泅水般在空中挥了挥,喻文州敲敲它的鼻子,它便舔了舔喻文州的指尖。

喻文州被它逗笑了,但当他抚摸着它的身体时,却又禁不住皱了皱眉头。

光滑的皮毛上记录了大小不一的伤痕,毫无疑问,每一道都是一段惊险回忆的缩影。

“都是小伤,”黄少天故作轻松地说,“不受这些伤怎么能平安脱险呢?别担心,我早就习惯了,你能见到我,还应该谢谢它们呢。”

“在别人面前就算了,在我面前不需要逞能。”喻文州摇摇头,他轻柔地抚摸着那些印迹,想象这些可怖的伤口鲜血淋漓地出现在自己的身上……要是果真如此,他可能连命都没了,黄少天是如何挺过来的呢?

“这一次,我不走了。”喻文州轻声说。

黄少天睁开眼:“你说真的?”

“嗯。”

“实验做完了呢?”

“做下一个。”

“以前的朋友想见你呢?”

“那就去见,见完回来。”

“要是不得不回去呢?”

黄少天仍然有些不安,它当然知道喻文州的这个决定是为谁而做的,可是喻文州毕竟是一个人类,他能喜欢上这里的环境和生活吗?

“家呢?你就不打算回家了吗?”黄少天耷拉下眼皮,“你把我的家还给了我,那你自己的家呢?”

“少天,家是会变的。”喻文州顺着它的脊背,轻轻握起它的尾巴,如释重负般说,“我已经没有不得不离开你的事了。”

 

黄昏缓缓降临了,黄少天站在稀树草原的余晖里,回头望向协会大门口的喻文州,依依不舍地调头离开。

小卢跟着它,高兴地一蹦一跳,嘴里一直重复念着喻文州起的那个名字,它显然不知道这个名字里隐藏的波澜壮阔的气势,未来也未必会继续使用,只是贪图新鲜,就像新得了一样精美的玩具。

它们已经走出了很远,渐渐地,喻文州已经变成了天边的一个黑色圆点。

小卢回头看了看,问黄少天道:“没说再见?”

“这有什么……”黄少天嘀咕,“反正没多久就能再见了。”

黄少天低头看向自己的爪子,它的肉垫正按在尖锐扎脚的枯草上,又刺又痒。它想到未来的某些日子,这里将会穿上鞋子。它已经充分认识并接纳了自己,不会再为是人是兽这种问题而纠结苦恼,人类有人类的好处,兽身有兽身的便利,无论作为谁都无法阻止它做自己想做的事,爱想爱的人。

黄少天忽然觉得苦尽甘来,说不出的幸福与感慨闷在胸口,闷得它难受。它东顾西盼,在暮色四合中奔向一块高大的岩石,登上了最高点,面向远处的动保协会,正好赶上最后一丝斜阳。它冲着那里仰天长啸,呼声伴随荒原的暖风,消散在野草的末梢。

 

-fin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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